皋东自古文运昌隆，书家画家辈出，仅仅马塘古镇就有邓际昌、刘宝泰、王冬龄诸位高手，其中邓怀农作品与笔者格外有缘。邓怀农 （1894-1986），号如幻生，师承南通张馨谷、苏州顾鹤逸，寓居上海，与王一亭、马公愚等人交游，善绘秋菊（陈毅元帅曾购邓绘《墨竹图》），又工书法，遂成上海文史馆馆员、上海中国画院画师、海派画家之一。
笔者一直关注乡人墨迹，先后淘到邓君早年所作诗集稿本（写于南通）和一幅《螃蟹图》。2018年8月，部分《如城镇志》编写所用材料、书籍又流入书市，商贩挑出一帧毛笔手札单独出售。用笺抬头是“上海中国画院”，卖家便咬定书信者邓怀农定是沪上画家，索价不比往日，高出数倍。白纸一页，寥寥数语，由于涉及如皋乡史，我只有收入囊中，兹录如下：
顷奉大缄并镇志纲目收到无误，统阅纲目精进，钦佩无量。尊嘱抄写经历，怀已老矣，龙钟不堪，兹嘱学生们抄画谱上小传等一份。呈上是否合用，祈尊裁是幸。
此致
如皋县如城镇办公室
人民政府 台鉴
邓怀农拜起
六月二十一日
邓怀农不顾高龄，阅读《如城镇志》纲目，又表示“钦佩无量”，赞赏年轻编者，又呈上个人小传，彰显出了老一辈文人怀虚若谷的美德。查阅《如城镇志》卷末，此书第一次编撰时间为1981年至1995年，主要编撰人员有倪绍轩、周思璋、徐希俊等人。因此来鸿讨论《如城镇志》大纲已是上世纪80年代初中期的往事了。时年邓先生已年入耄耋，甚至鲐背，故言“怀已老矣，龙钟不堪”。
西泠印社两位社员先后寓目此札落款。如皋刘聪泉君通解如皋文史，他认为是邓氏真迹；如东李夏容擅长篆刻书法，他觉得札中笔力较弱。笔者以为不无道理。邓怀农不仅工画，也擅书法。海派名家郑午昌（1894-1952）点评邓氏“书法雅近诸诚”，沪上大律师袁希濂（弘一法师的金兰好友）也有赞语：“其书法孳乳平原，而参以近代诸城常熟二家，而别树一帜。”所谓“诸城常熟二家”是指刘墉（山东诸城人）和翁同龢（江苏常熟人）。因是晚年挥毫，邓怀农笔力的确不足，但是落墨自如，用笔率意，又具刘翁书风，倒也难得。
信中“画谱”当指大约印于乙丑年（1949）冬天的《邓怀农画册》。此册首篇文章就是邓氏嘱咐学生抄录的“小传”：《东皋老农小传》。传记作者严敬子（1910-1949）与邓怀农是同乡同好，均为马塘人，喜书画，通古琴。可惜《如城镇志》定稿中，未曾提及邓怀农的相关传记。何故如此呢？邓君家乡马塘旧隶如皋（古名东皋），后来划属如东县。邓怀农久居沪上，思乡心切，每每绘画，署名惯用“东皋老农”“东皋邓怀农”和“东皋问天室主”，常常被人误解他来自如皋城。上世纪80年代，尚无手机百度，信息相对闭塞，因此《如城镇志》编撰者才会向邓怀农索要简历，充实镇史。等来邓氏小传，发现他是马塘人，岂能张冠李戴，将他写入《如城镇志》。
邓怀农明知自己是马塘人，不会入选《如城镇志》，仍然积极叮嘱学生抄录，再向镇志编撰人员呈上传记，足见他对家乡如皋的眷念，至“老”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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