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航兄:
我到英国已经两周了。在位于英格兰东北古镇的杜伦大学,我居然在图书馆的中国文学书架看到满眼熟悉的现代文学,于是写信给同好。
杜伦与亚洲文学有很深的渊源,跨越东西方文明的传奇小说家小泉八云曾于1863年入学杜伦。有趣的是,百年来杜伦东方学专业似乎从未培养出小泉八云般的传奇人物;而这位文明使者当年入读的却是杜伦最保守的一个学院–逃离法国大革命的教士们建立的天主教神学院。
当小泉八云的纪念碑于1991年在杜伦树立时,中国诗人北岛就在纪念碑旁的杜伦东亚系大楼中工作。在他的笔下,杜伦的美笼罩着厚重的忧郁。彼时,顾城也一度游荡在小城,但他没有留下什么回忆文字。
杜伦与中国作家的关联不止于此。前天晚上去主图书馆打印资料,顺便在开架浏览的文学图书区转了一圈。走到最后一长排书架时,我多少理解了杜伦当代中国研究所网站上的豪言:“杜伦大学图书馆是全英在中国东亚方面研究资料最为全面的图书馆之一。”这里鲁迅的书最多,单行本、港台与大陆出版的全集、研究著作、杨宪益翻译的英文本随处可见。沈从文、老舍、朱自清等的文集和全集有多部,萧乾、萧三等二三线作家的文集也能找到。我没有看到系统的现代文学史、现代小说史经典版本,现代散文与新诗的史论则四处可见,似乎这里的学者特别热衷于中国新诗——是因为北岛和顾城的缘故吗?
这些书籍的摆放毫无章法。真正成体系上架的似乎只有《金瓶梅》,各种不同的版本集中于两处。龙榆生著作被英文的新诗研究专著包围;张岱著作和几套港台的沈从文文集同处一格,做伴的居然是周国平和张小娴;不知是谁把一套《姑妄言》和陈染放在一处,也算是跨时代的交流了。于是这里不像图书馆,更像是国内的旧书店,读者需要在凌乱的书架上寻找熟悉的作者与作品。
随手还在书架上翻出了几本民国旧书。有一册丁玲的《水》(新中国书局1933年版)放到旧书网上或是热门拍品,不过换算成英镑也就是两本大学教材的价格。其余如王统照的《一叶》(商务印书馆1933年版)、贺玉波的《中国现代女作家》(复兴书局1937年版)、老舍的《微神集》(晨光出版公司1949年版),入藏图书馆的时间都在半个世纪以前,有些书页上还有“卢淡玲”“黄仲仁”等签名,或许它们曾是私人藏书,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因为种种机缘漂洋过海,从此静卧在这座小镇。
对杜伦大学来说,民国出版物、港台出版物与大陆当代出版物似乎并无什么区别。杜伦东方博物馆前些年曾失窃两件中国文物(后被追回),据说涉案文物估值二百万英镑。相比之下,民国书似乎谈不上珍藏。于是这些小书都安然躺在书架上,学生们可随意借去带走。不过,在这座英格兰小镇,谁又会去把玩民国出版物呢?
幼文于英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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