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属成了香饽饽

1949年,上海快要解放了,父母去了台湾,丢下了一家人,从此,戴上了“家庭成分”不好的帽子。虽然进单位时表格上也填了家庭情况,也许有关方面看我年纪小,不会有啥问题,就把我这“家庭成分”漏了。文化大革命期间,一旦把我家庭成分透露出去,必会遭殃、倒霉!故平时我只好装着“闷声大发财”,不敢多说话;老实做人,领导叫啥就做啥,从不犟头倔脑;开会时也不敢坐到前排,孤单一人坐在角落里,听别人发言,自己也不敢乱插嘴,生怕被别人抓住把柄,“吃不了兜着走”,夹着尾巴做人!

那时履历表非常之多,每年都要填上两三次。老实讲我对填表很害怕,生怕家庭成分被泄露,造反派就会胡来!但怕又有何用呢?一份份表格还是照样向你飞来,叫你不得不填。一天我接过表格,躲在一旁,做贼似的用左手挡住表格上的字,右手拿笔填写。眼看别人表格都已填好交了上去,而我还在磨磨叽叽的,考虑来,考虑去,不敢轻意下笔。一个同事走到我的身边,伸手把我手中的表格拿走,对我说:“人家表格都早填好了,就剩你还在慢吞吞的,拿来,我来帮你交上去!”我知道他对我的家庭情况并不了解才会这样的;更不知我的内心在想些啥,这不怪人家,只能哀求他把表格还给我。当我拿回表格,蹦跳的心一下子落了地,拍了下胸脯:乖乖,好险啊!为没把家庭成分泄露而庆幸!

那时像我这样的人想入党很难,首先政审这道关通不过;不入党,你再有才能,也不会受到重用。年轻时我就爱好写作,常为一些报刊写稿,还当上了企业报的编辑,尽管我工作“卖力”,但我还是不敢提出申请入党。同事们见我这么积极、勤劳还入不了党,背后指指戳戳,对我进行议论。这个说我历史有问题,那个说我可能干过啥坏事。众说纷纭,说啥都有。我只好将苦水往肚里咽。

因为我爱好写作,被上海作家协会看中,把我当着培养对象,每月一次到作协学习。我们当中不少人当时都被批准为作协会员,而我始终不敢申请。老作家王老师对我说:“小张,作协这样培养你,你干嘛不申请加入作协?大概你不好意思吧,不要紧,我去替你拿份入会的表格让你填,你稍等一会。”我急忙追上前去把他拉住,说:“王老师,我现在加入作协条件还不够成熟,等我写作上取得一定成绩再说。”其实,那时我何尝不想加入作协呢?原因是我家庭成分不好,就是填了表格也是白搭。从此作协通知我学习,我总是以这样或那样的借口加以推托。

文革结束后,“家庭成分”这条政策永远被扫进了历史垃圾堆,再也不用害怕了,我大胆地告诉人们:我是台属,老爸老妈都在台湾!从此我也从“臭”变“香”, 我参加了台联会,参加了区台办对台写作组、儿童文学作家研究推广学会和文联的文艺家协会等。这里请那里叫的,使我成了个香饽饽。几年前我被推举为上海市优秀对台宣传工作者和区十佳台属,多次随区台办人员去各地进行交流,要我发言,我滔滔不绝讲起自家有关台湾的故事。我写的文章多次在大陆和台湾报刊上发表;其中有曾在《新民晚报》发表的《台北寻表妹》被中国作家协会看中,在该会档次较高的《作家文摘》摘录刊用。这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啊!

我多次去台湾祭拜父母,游览了美丽的宝岛,接触了许多台湾老百姓,深深体会到两岸同胞是血肉相连的一家亲。我妹妹全家也多次来上海看望我们,两岸亲人紧紧相拥,喜泪横流,泣不成声。尽管我们父母亲已经去世,但我们心里仍旧怀念着他们。每次我去台湾为父母祭拜,都恭恭敬敬地为老人家献上鲜花,磕头祭拜,在墓前我大声疾呼:“爸爸,妈妈,我们看你们来了!现在那种苦难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可以大大方方来祭拜你们了!”

这就是改革开放给予我最大的好处,你说,我们怎能不感谢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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