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草原多么清澈(下)

杂物间的屋梁上有一个燕巢,一只燕子正在孵蛋,另一只燕子不停来回奔忙,为巢里的燕子衔回食物。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燕巢,每一粒黄豆大小的土粒中间都夹着一根两尺多长的马鬃,有多少粒土粒,就有多少根马鬃。风吹过来,马鬃在空中轻轻飘拂。不知草原上的燕巢是不是都带着如此好看的马鬃流苏?莫非燕子来到了这里,都懂得把自己的巢筑得更美一些?

太阳西斜的时候,沉默寡言的牧民诗人带我爬上一座状如一对狮子出巡的石头山。站在山顶上举目四望,牧草无边。山上有马头的枯骨。诗人告诉我,为表示对马的尊敬,他们把骏马的头骨放到石头山的最高处,让它离长生天更近一些。

沉默的诗人还带我们去参观他的羊群。落日西斜,逆光之下,夕阳为每一匹绵羊镶嵌了银边。在头羊的带领下,羊群安静地啃食牧草。偶尔有一只羊羔呼唤,声音恍惚如从天外传来,清脆悠远。诗人用眼神跟羊群交流,他也许告诉羊群,我们是远客,是一群按照内心的选择调动文字的人,说不定它们会被写进某一段文字。羊群齐刷刷转过头来,带着惊奇的眼神安静地看着我们。

人跟自然贴得如此之近,近得只剩一个眼神的距离。此时,我感到自己也是一株草、一头羊、一块石头。

站在高处看落日西沉,把“博大”“辉煌”之类的形容词全用干净,都不算奢侈。七月的风,有些冷了,我久久不愿离去,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落日。朋友于逆光中悄悄替我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我成了剪影,成了大地上凸起的一部分,我的四周是翡翠色的苍穹。我珍爱这张照片,这才是真正的独立苍茫。

往牧区寄信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手机在牧区几乎没有信号。薄暮时分,我们跟诗人毕力格巴特尔道别,以后还能不能再见面,能不能联系得上?谁也说不清楚。给他拍的照片得等返回后才能冲印。即使冲印出来,不知道如何才能交到他手上。心头不禁怅然。

他在属于他的草场上安静着,他也在我的心头被无数遍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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