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夏夜

年过半百的我，一聊起童年的夏夜哪些琐事来，真是兴趣盎然、津津乐道。
       童年时代，我的家住在如城北门外五六里路远的、一个普通村庄里。那时候家乡还没有通上电，村民生活十分贫困、落后。
       记得在那娇阳似火夏天的傍晚，十几岁的哥哥，便早早煮好夜饭，然后便忙碌在家门口的土场上，搁置门板，留着饭后大人小孩在上面乘凉。
       当夜幕降临，外面是凉风习习，让人顿感舒畅。而此时屋内热得像蒸笼似的。由于点灯的油供应紧张，那时夏夜都是乌灯瞎火的。
       晚饭后，我手里拿着一根点燃蒲棒头，一边用来驱蚊，一边用来玩弄。那蒲棒头红红火焰，一挥起来，却如一根红色绸带，在手中盘旋着。玩腻之后，我又躺到门板上，痴痴望着那布满星星苍穹的夜空，只见那颗颗星星亮的耀眼，像有人给它们擦过、洗过似的。它们个个都神气活现俯瞰大地，欣赏下面夜景。
       倏然，有一只萤火虫，一亮一熄飞到我身边，好像悄悄喊我到外边玩耍。于是我一骨碌从门板上跳下来，拿起白天早以准备好捉萤火虫用的玻璃瓶子，飞快离开家门，融进朦胧、幽暗夜色中。
       这时田野上、树荫下、草丛中，无数只萤火虫带着黄绿色的闪光飞来飞去，犹如一盏盏天然“小灯笼”；而路边水田里刚栽下不久嫩绿秧苗，神气抖抖挺直腰杆，个个像是比身高似的；那不绝入耳虫鸣蛙声，却似在举办一场乡村音乐会，看谁的声音高亢悦耳。突然，我的耳边又传来“扑通、扑通”游水声和人说话喧闹声。我知道，这是离我家不远河里传来的。到了每年夏天，这条河特别热闹，从早到晚都有人络绎不绝前来游泳洗澡，口渴了，还可以“咕咚、咕咚”毫无顾忌，喝上几口清澈的河水。洗澡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也有的还顺便从家中带来盒子、竹篮，摸一些螺、蚌回家，第二天中饭的时候，他家饭桌上定能飘出让人垂涎的美味来。
       我不费吹飞之力，捉到二三十只萤火虫，心满意足往家中踽踽而行。发现那些左邻右舍在家门口乘凉的大人们，还不紧不慢摇着蒲扇，喁喁私语聊着永远聊不尽的话题。而我抱着在瓶内乱爬泛着黄绿色光的小生灵，回到屋内兴奋忘记屋内燥热，很快进入梦乡。
       时光，就在夏夜萤火虫一亮一熄中，匆匆流失。转眼间，40多岁时间过去了。前年，我因拆迁搬进人口密集小区居住。
       如今，人们生活富裕了，在高温热魔肆虐夏夜，也毫不畏惧，因为有现代化科技产品“空调”，可以轻松应付，享受秋天一样的凉爽。
       可是，这几年，让我失落纠结的是：在夏夜里几乎没有碰到一只萤火虫，就连那天上的星星，也变得灰暗、稀少。为此，我不厌其烦向远在他乡的朋友打听，他们那里有没有照亮夏夜的萤火虫，得到答复让我失望和遗憾：没有。
       有一位朋友，语气里充满无奈与忧伤告诉我：环境除了日益发展工业污染外，不可忽视的还有农业和家庭副业污染，如水稻在生长季节，平均每星期要喷洒一次高效农药，而一些大型畜禽养殖户，将畜禽生产粪便不去科学处理，合理利用，而是肆无忌惮排放附近河道里，使水受到严重破坏，黑臭“龙须沟”是臭气熏天，不堪入目。而萤火虫喜欢草木茂盛、水质干净、空气清新的自然环境。你说，现在灯光遍地，水质污染，萤火虫还会来吗？朋友的一席话，听得我茅塞顿开，同时对环境污染，又是忧心忡忡。
       今年春天，我听到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激动得让我眼泪盈眶，就是市政府高度重视河流污染整治工作。据说这次集中精力、拨出专款、制定科学实施方案，对畜禽养殖污染场进行关闭拆除。我想要不了多长时间，昔日乡村黑臭“龙须沟”将涅槃重生。到那时，一条条碧水清波、岸边草木翠绿旖旎风光，将呈现在世人眼前。夏天美丽的使者──萤火虫将翩翩飞来、迷人的童年夏夜又一定能回到我的身边。（韩良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