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实就虚(下)

王剑虹决定:攻心为上。季恺坐过老虎凳,灌过辣椒水,上过电刑,不管他有无信仰,是不是共产党人,反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油条”了,再用油煎,只会焦硬。李老君用炼丹炉熔化孙悟空,不如观世音弹指一洒甘露水。

季恺第二支香烟抽完,又要了一支。王剑虹心中大喜,根据他以往的经验,被审者一旦信念动摇,心理防线被突破,就是这个动作,表明了内心在说与不说之间激烈斗争着。斗吧!看来,正面强攻受挫,迂回突破,不失为又一妙招。

季恺叹了一口气:“老爷子为我气死了,再这样弄下去,家破人亡。”

“若早想通,何至于此。”

“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令人讨厌,哪像你今天这样推心置服。”

王剑虹把脸侧向书记官,示意要他把季恺的这句话,一字不漏地记下,又伸出一个指头,意思是最后加上感叹号,作为向上邀功,向下海侃的佐证。对季恺鼓励道:“你现在说了也不迟,我会帮你将功补过,从轻处理的。”

“你问吧!”

王剑虹又把刚才的问话,一字一板地重复了一遍。

季恺答:“大哥让朱恒靖去上海,其实是我的主意。”

“你的主意?”

“是。”

“那他为什么没有拿到枪呢?”

“我是耍他的。朱恒靖是个‘土铳子’,能在上海大街上找到厕所就不错了。你别不信,如皋话把厕所叫‘茅缸’,上海人把公共厕所叫‘坑瓮间’,互相听不懂。上海的警察上万名,去找其中的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不挨几警棍就是他的福气。我们做这种交易,怎么可以随便让别人插手,泄露天机。他也不想想,‘交舍弟带回’,‘舍弟’是谁?本人不到场,人家会把枪交给一个陌生人?真是一个地道的肉头。”

“也就是说,枪在南通姜奎一手里,对吧?”

季恺点了一下头。

“你应该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这个问题既然坐实,不妨扩大战果。王剑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以前你不是买过枪吗?”

“买过。”

“多少支?”

“一百多支。”

坐在隔壁侧耳细听的仇恒忠,一肚子的憋屈就像火山爆发,激动得跳了起来。我说季恺帮共产党买枪,怎么样?证人翻供,不等于事实不存在。一百支也好,二百支也罢,就不要斤斤计较了,反正他的头是砍定了。

“那些枪的包装箱上,打的什么封印?”

“上海警察局。”

王剑虹两眼闪起光彩:“既然如此,你让朱恒靖去上海取枪,说是耍弄他的,岂不是自相矛盾?”

“姜奎一为了顺利通关过卡,就狐假虎威。嗨,这一招还真灵,一路上军警检查,一看是上海警察局的封印,谁也不敢作梗。”

王剑虹一鼓作气:“你把枪藏在什么地方?”

“买回来就是武装保卫团的,并在县政府编号注册,藏着干什么?”季恺说:“钱县长突然袭击,统统被他缴去了,收条也不打一张。”

王剑虹一字一板:“我问的是:你帮共产党买的枪!”

仇恒忠暗暗佩服王剑虹:到底是顾顺章大师的得意弟子,七拐八绕,万变不离其宗,狠掐命门不放!

“他们打土豪、烧地契,我家也是个大地主,革命的对象,我买枪给他打我?”

“他们打卢港,为什么就不打夏堡?”

“谁说没打?你去翻翻当时的《皋报》吧!”

“已有八个证人证明,那是假打,是你与王玉文合伙导演的双簧,一场掩人耳目的把戏而已。”

季恺善意地一笑:“请王科长下次问话之前,花点时间,熟悉一下案卷再问。”

“什么意思?”

季恺大声提醒:“那八个人当庭否认,记录在案。”

王剑虹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不过是想趁季恺冷不防再诈一下,虽是一枕黄粱,又受到了季恺的善意“提醒”,却不恼羞成怒,而是兴奋不已。枪在南通未取,已经坐实。

第二天,仇恒忠到南门汽车站包了一辆专车,带上一个班的警察,开去南通起赃。他到南通后,请求党部派人配合,书记长告诉他,姜奎一确有其人,但在二年前已经死了,抓人取枪就到阴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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