荞麦花开

秋天的傍晚，回到老家，趁夕阳未落，我照例喜欢到屋后望一望。走近渠边，一排排油菜和荞麦，被父母拾掇得井井有条。秋意正浓，微风醺得人沉醉。踏着松软的泥土，踱过油菜秧地，便是一片荞麦地。满眼望去，一大片，一大片，风儿拂过，接二连三地一波接一波地涌向眼前，那花朵密密麻麻，如同下了一片又一片的飞雪，冲击着我的视觉，禁不住加快了脚步，向它奔去……

俯下身，轻抬起一株荞麦，细瘦的红杆，如同涂了淡淡的胭脂，碎花缀满了枝头，轻捻一朵花端详，心形的五片花瓣，如雪一样张开着。凝视花瓣，心瞬间停止了跳动：惊奇地发现那我一直认为再普通不过的白花瓣边缘，竟点缀着丝丝淡紫色。望向花心处，看到的是弥漫着清香，略带娇气的橙黄花蕊，一簇簇立在花心处，低眉敛首，静静绽放。站起身，又一阵风掠过，绵绵密密的荞麦花在秋风中摇曳，荡起波浪，涌入我的眼帘，带来的馨香清淡，微醺在斜阳里，心也顿时变得恬静、淡然起来……

“今年的荞麦长得好啊！”不知何时，母亲已来到我身后，用温情略带喜悦的语气和我说道，“早开的荞麦花已落，都已经结果了，这荞麦，不挑地，下种便能长，开出的白花，结出黑籽，磨出白粉，又能为你们做黑的荞麦面和荞麦饼了。”是的，再低头细看，已有三棱形状的绿色荞麦籽，挂在枝干的下方。我不禁畅想着：过一段时日，绿油油的荞麦在秋风的催熟下，一片一片走向黑色，该收割了，我的荞麦面、荞麦饼也相继来了。我似乎看到了母亲忙碌的身影：一遍又一遍淘洗荞麦壳，翻晒，扬灰，复筛。又似乎看到母亲接到我即将回家的电话，围起围裙，和面擀面，脚尖踮起落下，擀面杖轻抬重落，逐层撵开，直至最后，一张薄薄的面饼摊在小桌前，细细叠起，随着母亲刀起刀落，那不如白面筋道的荞麦面在母亲的巧手下，却也如此听话……

沿着堤岸走回，老家那只没有名的狗也摇着尾巴跟在身后，想必它也在想我所想的吧……回到厨房，后门正对着岸堤的小路，月色中的荞麦地那别有的一番情致，不禁让我轻吟起白居易的《村夜》。秋的陌上，荞麦花开，不张扬，静吐着淳朴的香气，给清冷的秋添了些许生气。那种内敛一如母亲的默默、无言，流淌在心房处，于晚风力缓缓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