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聪泉
四、乔林印学地位刍议
《中国典籍与文化》曾刊载《潜研堂文集外编》，其中收录钱大昕《乔墨庄先生传》。据钱大昕所记，“乔林性嗜古，自周秦以来篆隶源流考覈精审，三代古器鼎彝敦鬲文字不可辨者咸能证明之；篆书淳古，得秦汉遗法，而摹印缪篆尤妙绝一世。用刀如用笔，试以玉石铜铁竹根无不如意。”又云：乔林“家居虽无长物，而蓄书多善本。手自校雠，晨夕靡间。”“闻乡先生邵潜夫、许默公名，辄心慕之。尝谓读书必先识字，说经须通小学，遂精研古文、篆籀、象形、会意之原。其学以许祭酒为宗，参以二徐张戴吾赵诸家”。其印章篆隶淳古浑劲，得秦汉遗法，后人曾误为宋、元人所作。他的篆刻风格，对当时江浙印坛以至后世均有相当影响。《再续印人传》称乔林“工诗画，善篆隶，至镌刻晶玉瓷牙图章各臻其妙”。善制竹根印是乔林独特之处，《中国人名大辞典》中称乔林“手制竹根草，尤精雅绝俗”。乔林对古钟鼎器物的款铭文字亦颇有研究，一生著作有《篆刻汇编》、《金石萃言》、《寒碧轩诗抄》（八卷）、《墨庄印谱》等，惜大多散佚。
乾隆二十九年（1764），乾隆进士、如皋史鸣皋在《墨庄印谱序》中写道：“吾乡之工斯道者曰实夫许氏、鹿游童氏，许氏长于白，童氏长于朱，并能以其技擅胜场，享盛名海内，至今称之。厥后，得深解者曰香严姜氏、芸门胡氏。姜氏得其神，芸门得其趣。墨庄乔子，继起之秀也，能并为秦汉宋元之章，有实夫之洪润与鹿游之峭劲。惜乎香严既逝而不获与上下其议论。请以兹谱寄芸门于日下，定以为益张吾军，一时操觚之士应鲜与争锋者”。史鸣皋将东皋印人大致分为三代，一代掌门为许容、童昌龄；二代领袖为姜任修、胡之祁；三代翘楚首推乔林。
乔林治印师法许容，字体工整精雅，刀法稳健熟练，线条虚实相间，朱白对比得当，侧款多作行草，间或亦刻隶书，不仅充分吸取了“东皋印派”早期诸家技法，而且借鉴了其它派别之长，在章法有所创新，让如皋印风上有了一种端庄、劲逸之感。亦有印人妄言乔林法度拘谨，习气较深，多是以乔林某方印章之不足来否定乔林全部作品，实乃偏颇之见。
“歌吹沸天”石印，章法平实朴茂，布局平均稳妥，线条均匀劲韧，字形纤巧而有韵致。“吹”字右边部首以二横线代替，虽然这种借法让人易生误会，但总体给人以耳目一新的“俊逸”之感，不少印家推为乔林成功之作。“桃花潭水”竹印，虽未越许氏籓篱，但汉印气息甚浓。小篆三字上紧下松，布局增減得当，“潭”字部首“覃”以繁入印，而“水”字则依上方“潭”字偏旁作减法，以二点代之，使印作整体生动流韵。“桃”字偏旁“木”，还有“潭”字偏旁三点水，六道竖线，挺拔如杵，在乔林刀下伸展合规；而“桃”字部首“兆”，还有“花”字上下诸折笔弯线，强韧如弓，在乔林刀下圆转如意。笔划方圆相济，粗细相生，间有粘连，疏密有致。印文紧逼边栏，破边处十分自若。竹质粗涩、肌理致密，刻制石章时那种爽畅的冲刀难以致用，但乔林却能刻竹如刻石，将斑驳烂蚀的汉风带入竹印，功力自非泛泛。
如皋朱霖（霁桥）有《题乔墨庄印谱》诗，对乔林印章有：“拔地蛟龙走，横空剑戟浮”的描述，比拟未必合宜，但确是对乔氏在东皋印学中地位的一种认同。其诗又有“传家余铁笔，出匣满银钩”句，说乔林之子乔普、乔昱皆传承家学，可惜未见作品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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