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而立,秋水,含墨;枫叶,被霜逼出火;凉爽的风,自叶脉穿过。
挤不进的风,蛀空穿透我,带着复仇的小猛烈。
父母皆入土,尘世再无遮挡,只能任由冷寒疾风,将我阵阵吹彻。
此刻,秋在翻读经卷。乡村秋天,有“蒙太奇”的范儿。
叶子的书页太厚,刷啦刷啦,从绿到黄,从嫩到枯,倏尔间就翻过。
到处都在喊着:杀杀杀!叶子用干枯做刀片,也就有了硬度,哪怕不能把时光截断,总能把北风割破、撕裂。
过去的夏天,被村庄新订成册。
丰茂荟萃的诗集:麦草、树皮、麻绳做的纸张,粗布做的封皮。白杨、梧桐们是标题,页码不是老鸹虫、野草,就是音符的流水。
庄稼的诗行,被缓慢时光的手,一页页耐心书写。可惜,我是没资格在上面留下一个字迹的过客。
鸟鸣虫唱是逗号、句号、感叹或省略号;而你的一回眸,将两段诗分开,或将最后一首诗分页。
我喜欢听你说话。你的唇,将村庄,分成一首词的上阙、下阙,晶亮、清澈。
我喜欢触摸你大自然的卷本。
虽然这并不能改变我,作为冬天雪原下的一枚枯枝败叶。
所有人生的账本,我都不要。我只要大地的诗集。
稼穑、泥土、死去和新生的人。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账本,只是浑然不觉。
我也有自己的账本。
无数个黑夜里的孤独和白昼里的苍白,让我人生的账本,变成思想暮光里的石碑,风来风去,还是没能在石碑上留下任何一个汉字的变体或痕迹。虽然我曾一次次幻想,把无字碑刻,变成诗集。
冷霜在冬天到来之前,又在忙着赶制唐诗尚来不及续写的部分。
光秃秃的枝条,开始交出嘶吼。
银杏树的金币是迷人的。它让空间,有了猎豹的花纹。
我坐在一地银杏叶上,像一头衰老的豹子。
岁月空濛,纸短流长。江山肥瘦,村水清盈。枯骨之手,被沧桑反握;当年那些风华正茂的笑,都在脸上刻下抚不平的皱纹。
其实,来世做一株草木也挺好,野菊又从眼帘处,抖落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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