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每家每户的大门几乎都是敞开的,饭时大人小孩尤其是女人们端着碗串门,那是“家常便饭”,有时碰到自己喜欢吃的,用不着主人客气,伸出筷子就到人家桌上去夹,或端着碗就到人家锅里去盛。“社员同志们,上工啦!”只要生产队长拿着铁皮喇叭一喊,园上的劳动力从南到北一个个应声而出,边跑边挨家转告,就怕有人落在家里。雨天是休息、串门的好时机:男人们喜欢打长牌“小来来”,一边打一边哼着那些不登大雅之堂的“牌儿经”;女人们串门也不肯闲下手来,总要带上针线匾或要剥的花生、玉米等,一边干活儿,一边聊天,村子里谁家媳妇怀孕了、谁家的猪卖了多少钱以及某某偷东西被抓了等等,天南海北、无所不及。孩子们则满园追逐打闹,一会儿钻进这家,一会儿钻进那家,床底下、桌子内、柜橱里,哪里好钻就往哪里藏。隔壁的老太太嫌我们闹腾,常常迈着小脚拄着拐棍驱赶,可她刚走我们又转身跑了回来。福道叔家门前长着一棵高大的枇杷树,树冠覆盖着半片大路,树干呈45度倾斜而上,孩子们爬上爬下,玩累了就骑坐在树上休息。到了挂果时节,嘴馋的我们不等枇杷发黄就采着吃,边吃边皱眉头,咬两口就一扔,叔叔发现了至多吓唬吓唬,却从来不动真格。
后来,我进县城读书并留在城里工作,家乡人、尤其是老园地上的邻居进城看病、买东西、或托人办事等,常常找我帮忙,有时还需借宿、借钱。乡里乡亲的,我们夫妇总是全力以赴、尽力而为。出生城里的妻子从第一次接触老园地上的人就认定乡下人厚道,有时我出差在外,只要村里人找上门来,妻子照样借钱借物,热情接待。这使我很欣慰,因为我懂得村里人没有难事是不会找别人麻烦的。你帮了他(她),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忙,等你回去后,他们不请你吃上一顿饭或送上一些土特产,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数十年过去了,如今,老园地还是那块老园地,只是园上的平房变成了楼房,布局有了变化,住户也变少了,那是因为他们有的进城了,有的出园建了更宽敞、更高大的楼院了。不过,无论怎样变,园上的那种和睦、亲情始终没有变,出了园的也始终没有忘记那块老园地,他们之间也从没有中断过频繁的往来,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的衣胞埋在那里。
这就是我的衣胞之地,一方永远属于我心灵的美好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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