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早认识迎春花,正在上中学。那时候喜欢与同桌到公园的僻静处,抒发青春的情怀。正是早春时节,我们都还穿着厚厚的冬衣,和公园里一丛丛枝条上开着的金灿灿小黄花,构成鲜明对比。仿佛那金色的笑脸映照的不是我们的眼睛,而是那不安分的青春的心。
后来得知,这种小黄花叫迎春花。多么好听的名字!带着希望的气息,骚动着少年的情思。毕业后各奔前程,有一年又来到那个公园,仍然是早春。我特意走到那一丛丛蓬勃的灰褐色枝条边,盛开的金灿灿的迎春花,似乎更为热烈。像歌声掠过青春的心湖,吹皱一池春水,又似旧友重逢故地,我分外感动与欣喜。
有次在江城南通开诗会,也是春天,看山下的桃花,开得正旺,可难以入怀。已随风远去的迎春花,总星星般点缀在我记忆的天幕上。迎春花不唯迎春,妙手还“回春”,那既甘且涩的花可以入药,既有中医学上的清热解毒,也能清我精神上的躁热。
迎春还有一些雅名:金梅、清明花等。由于它开得早,先于百花而迎春,因此与梅花、水仙和山茶并称为“雪中四友”。但我很奇怪,既称雪中四友,古来咏梅花、水仙的诗词那么多,为什么迎春花那么少人歌咏呢?难道是它谦逊地弯向大地的枝条,姿态过于低矮,那藏在枝条中的星星小花,过于稀疏和碎小,而不比梅花的蓬勃向上、水仙的肥厚葱茏、山茶的硕大鲜艳?果然如此的话,则古来文人雅士们看来是要做些反思的。在他们咏花言志标榜的高洁禀性下,是否隐约地藏着一份贵族化了的向往热闹,不耐民间的寂寞,甚至嫌贫爱富、趋炎附势的心呢?
流行歌手梁静茹有一首以迎春花为主题的歌,闲来偶听,温情而让人感慨:正月里来迎春花儿开/迎春花开人人爱……大地放光彩/迎春花咱们大伙儿栽/齐心培养勤灌溉/人人都把迎春花儿爱/无忧无虑乐自在/年华似水容易过呀/切莫再延挨……通俗中透着热烈的歌词,配以同样热烈的曲调,表达一种平民的而非文人雅士的情怀。这歌更早由邓丽君演唱,民间韵味更浓,大约是融入了她对平民生活丰富的体验和感受吧。迎春花那早春的清新意象,固然给这歌增添了很多平民色彩,而流行歌曲固有的平民本色,不也正符合迎春花的气质吗?两者原本如此暗通款曲,和谐一体,我佩服词曲作者的心智与妙悟。
冬天一过,寒意料峭的早春就到了。探春寻春的人们,当走出温暖的居室,来到户外,放飞压抑了一冬的情怀时,请多留心那不事张扬、寂寞平凡,如星星似的给人以希望的迎春花吧。她生长在碎石处、小桥边、荒坡上、花坛里,绽放在一片片纷乱的枝条间,温暖而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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