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豆油的故事

打出生起,我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苦伢儿。兄弟姐妹七个,我最小,父母就自然而然地对我多关心些,家里有点什么好吃的,也都是先给我。因此,哥哥、姐姐们都叫我“好吃宝”。每当想起这些,我就想起了我的父亲,想起那个关于半斤豆油的故事。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一年到头伴着药罐子,不但干不了多少体力活,而且还得“米糠里榨油”挤出钱来买药。一家九口的重担,几乎都落在父亲一个人身上。因此,只要能挣钱、挣工分,无论多苦、多累、多脏的活儿,父亲总是抢着干。

那年初冬,生产队分到一个上滩割芦苇的名额。干过的人都知道其中的滋味——分给你一大片芦苇滩,一个人没日没夜地割,一切生活都在滩上,一个人割,一个人捆,一个人堆,一个人运……一趟下来,不死也得脱几层皮。因此,只要有点儿活路的人,都躲得远远的。时年已经五十开外的父亲,却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个“要钱不要命”的活儿。图啥?就图芦苇能卖几个小钱养家糊口。由此,母亲和我几个哥哥、姐姐责怪了父亲好几天。母亲一边唠叨一边为父亲打点行装。其间,母亲拎起家里的油壶看了看,掂一掂估摸着还有一斤左右豆油,就倒了半斤装在一个空酒瓶里,跟半袋粯子(元麦碎粒)放在一起让父亲带走了……

父亲上了芦苇滩,家里就像塌了天。母亲每逢吃饭,嘴里就会念叨父亲在滩上吃什么。哥哥、姐姐们也都抱怨父亲不该揽这个苦活儿。全家人心里好像都有块石头重重地压着,怎么也乐不起来。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一天下晚,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背着草篮子正往家里赶,远远地看见前面一个小山样的芦苇堆,伴随着“吱嘎、吱嘎”的独轮车正慢慢地往前移。我眼睛一亮,本能反应:肯定是父亲回来了!于是,我三步并着两步追过去,一看果然是父亲。只见父亲双手扶着车把儿,脖子上套着背车带,满头又长又乱的头发,脸上又黑又脏,只看见两只眼睛在眨。我一阵心酸,连忙帮父亲推车……

卸下车子的父亲洗了把脸,我们全家人都惊呆了——父亲原本满脸的皱纹变得更加清晰,双眼深陷,显得更加憔悴。母亲突然发现装粯子袋里,装油的酒瓶里仍然有半斤左右豆油,惊讶地问:哪还有油的?父亲愣了一下,轻轻地说,儿女多,我没舍得吃。“你要死啊?!”从没骂过父亲的母亲,此时实在控制不住,发出了我从小听到的第一声怒骂,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哗哗地往下流……父亲喃喃地说,我何尝不想给自己加一点油水啊?可是,家里就这么一点点油,我吃了,你和孩子们怎么办?一席话,说得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泪水横流……半斤豆油,折射出父亲对家庭、对儿女的无限责任和深情,令我们终身难忘。

时光荏苒。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家家户户过上了“流油的日子”——一般家里都会存放几桶油,生活中不仅油水充足,甚至可以说要啥有啥。为了减少或避免“三高”,很多人家都开始“控油”了,炒菜只放一点点油,烧汤甚至不再放油。时过境迁,想起父亲半斤豆油的故事,我的心里就会隐隐作痛……

多少梦想,多少追求。我国改革开放40年来,使一个“东亚病夫”变成了“钢铁巨人”,使民不聊生变成了政通人和,使无数个不可能变成了可能。40岁不算老,40岁正当年!祝愿我国的改革开放,就像一条充满活力的的巨龙,飞向共和国更加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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